雷佳音在电影圈的翻红，是个人努力还是历史的进程

雷佳音在电影圈的翻红，是个人努力还是历史的进程2024年春节，雷佳音彻底火了。不光在春节档两部重磅影片《热辣滚烫》《第二十条》中分别饰演男一，还参与了一条“不要屏摄”的公益广告。每部电影开映前，雷佳音都会出现在大银幕上，咧开嘴，两眼笑眯眯，动作略带局促地冲观众招手，两条象征福气的大耳垂一览无余。很明显，这两年雷佳音的电影路越走越顺了。从《坚如磐石》到《满江红》再到《第二十条》《热辣滚烫》，戏份越来越重，票房和人气也水涨船高。几年前，雷佳音还一直被形容长了张“火不起来”的窝囊脸——头大、脸圆、不帅，没有镜头感，也没有型。在电视上演些“前夫哥”一类的角色，挺好；上了大银幕，那真是一点明星的气场都没有。类似论点，于今年春节全部被推翻。恍惚间，竟到处都是雷佳音，曝光程度堪比去年暑期档的黄渤，甚至前些年军事片热潮时的张译。观众在为他的成功欣喜之余，又难免开始思考更深的问题：雷佳音在电影圈的翻红，究竟是个人的努力，还是历史的进程？是电影现在越来越像电视了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？曲折的电影路雷佳音最初在大银幕上当主角，是跟宁浩搭班，在2012年的《黄金大劫案》中演“小东北”，一个表面一股街溜子味，骨子里却又重情重义的角色。论人物设计，“小东北”同雷佳音本人的性格不可谓不契合。彼时的他对这部电影寄予了厚望，认为是爆红的契机，结局却不甚理想：票房堪堪过亿；电影节奖拿了几项，论级别，只能说聊胜于无。命运弄人，认真演的没火，乱来的却火了。2014年，雷佳音又在《心花路放》里客串一个黄毛，主要台词拢共三个字：“沃尼玛”，用不同的音调和语气重复了好几回，瞬间成了互联网热梗。宁浩有恶趣味，喜欢玩反差，能让纯情女郎周冬雨演杀马特，就能让儒雅青年演街溜子。记是被人记住了，但这样一个丑配角，说难听点，谁来都可以，对演员未来职业发展并没什么好处。同样的情况还发生在了片中另一个演员——刘美含身上。尽管被无数观众表扬“神似”，可这种表扬，放一个女孩身上实在不像什么好话。大概是发现跟宁浩搭班实在没出路，雷佳音把注意力又转回到了电视剧上。凭着一张自带亲和力的圆脸加持，他在电视剧上的路明显要顺许多。《杜拉拉升职记》《回家的诱惑》《爱情碟中谍》《白鹿原》都是当年的大项目，2017年，更是凭借《我的前半生》中的“前夫哥”狠狠火了一把，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。相比许多高高在上的明星，雷佳音无论长相还是演技都很“接地气”，很有生活感，这奠定了他在电视剧圈发展的基础，却又成了在电影圈发展的掣肘。早年影视圈的共识是，电影比电视剧高级，逻辑明显到几乎不需要解释：电视剧免费，是给老人和家庭主妇们看的；看电影要掏钱，具备仪式感，观众想获得生活中本没有的东西。除了视效水平要高，根据好莱坞经验，明星也得有型，要保持神秘感，一旦神秘感破灭，就意味着职业生涯的提前终止。在圈内人眼中，出演电视剧甚至综艺，对明星的神秘感正是一种几乎不可逆的损伤。何况雷佳音脑袋实在太大，小屏幕还好说，搁大银幕上，什么角度都不好看，不少业内人士便据此给他的电影生涯提前判了“死刑”，顶多只能演演配角，主角，没戏。然而世上从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。随着时代发展，媒介和内容形式都在发生着飞速进化，现实很快就将这一论调证伪了。影视界限消弭一边电视剧大男主，一边电影圈小配角。雷佳音这种“分裂”的日子持续了很久，直到2018年。2018年，雷佳音和佟丽娅合作主演了《超时空同居》，这部小成本电影，在当年意外斩获了近10亿人民币票房，成本收益比之高，令人瞠目。从类型划分，《超时空同居》和传统的电影很不一样，本身谈不上多少艺术性，更像是继承了《失恋33天》《北京爱情故事》《前任》系列……等精髓的“话题电影”，用“穿越”为引子，将高房价、剩女恨嫁、时代的虚荣情绪等这些彼时的社会热点议题组合在了一起，从而引发了观众的情绪共鸣。影视圈一向是唯结果论的，不管什么原因，只要取得票房成功，演员身价就能水涨船高。打那之后，雷佳音在电影圈的机会就多了起来。然而刻板印象难以立刻打破，行情依然是配角多，主角少。2019年的《流浪地球》《疯狂的外星人》《我和我的祖国》；2020年《我和我的家乡》；2021年的《人潮汹涌》《悬崖之上》《1921》……这些影片不少都是当年的大项目，雷佳音都在，但基本都是露了个脸，演了些功能性角色，镜头一过，观众就把他给忘了。唯二担纲主角的大片《刺杀小说家》《古董局中局》，又是反响平平。祸不单行，受疫情影响，那几年院线市场的运营有一搭没一搭，只能勉强维持。短暂成功后的雷佳音，又陷入了沉寂，又被人怀疑“不靠谱”。直到2023年，才终于迎来了厚积薄发的第二春。2023年春节档，雷佳音主演了两部影片。一是争议颇大的《满江红》，二是再度与苏伦合作的《交换人生》，不过这一次合作失灵了，档期内票房几乎垫底——小成本电影，最重要的就是对当下情绪和议题的把握，这点《交换人生》明显比《超时空同居》弱了许多。幸好《满江红》成了，这部小成本片一跃而起，超过了“十年磨一剑”的《流浪地球2》。片中的假秦桧既衰弱，又奸诈，同时还透出几分情有可原，竟使得原本薄弱的剧本多了几分合理。打那以后，雷佳音就越来越顺，《坚如磐石》《第二十条》《热辣滚烫》……合作的导演、卡司、投资、档期都越来越大。人们不光恢复了对他的信心，还一点点找到了适合他的角色与风格。我们再往回梳理雷佳音担纲主角的作品，会发现一个很矛盾的现象：但凡出演《绣春刀2》《刺杀小说家》《古董局中局》这种“大片”，走艺术风格，效果都偏差；越是小成本制作，玩情绪，玩社会话题，比如《超时空同居》《满江红》《第二十条》和《热辣滚烫》，回报都出人意料地好。一对照，结论很明显：不是雷佳音能力够强，能穿透“拍电视剧的拍不了电影”这层屏障，而是这条屏障本身正在被打破中。这几年的电影有一个明显的趋势：艺术性下降，平民感提升。台词越来越密集，和电视剧、小品、脱口秀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了。比如大鹏的电影就常有脱口秀演员出现；贾玲本身就是小品出身，带出了一众老班底；《第二十条》启用了《狂飙》的一众群演，并无太多违和感。另一边，是电视剧的质量也在不断上升。《漫长的季节》像一首叙事诗，《繁花》像一曲光影的交响，质感上越来越接近电影。归根结底，5G短视频时代，所有人的节奏都快了起来，所有内容媒介都在卷，都在向别的玩家学习。电视剧变得更加精致；电影也放下了身段，台词密度增大，机锋更多，对大众情绪的把握更加熟稔。不再以美取胜，而是追求“天下武功，唯快不破”。当然了，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对这个时代感到满意，比如前些天被迫撤档的《红毯先生》，就全篇都在控诉“电影已死”的古老命题。可无论如何，这个时代都给了影视双栖演员们更多机会，而雷佳音正是其中最亮眼一颗星，所有马太效应，都短暂集中到他的身上了。委屈的中年知识分子们跳开传播学角度，更深一层来分析雷佳音的火，还是受众结构变了。梳理近年来号称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，黄渤、大鹏都占据了一个细分生态位。《学爸》中的澡堂老板，《热烈》中的街舞领班，《保你平安》中的墓地推销员，《年会不能停》中的钳工……人设和性格，都是非常典型的低学历草根人群。沈腾虽然角色光谱很广，上能演巨富和宇航员，下能演失意小人物，但若深究笑点和性格底色，始终都是失败的中年男人为了面子、欲望等缘故出丑，格调不高，有时甚至可以用猥琐来形容。只是他的长相和表演技术过硬，使这种猥琐并不讨人厌，反而多了份贴近生活的喜感。在许多学历较高、性格相对内向的观众群体眼中，这样的人物尽管看起来好笑，却缺乏代入感，难以共情。尽管有些羞于启齿，可潜意识中，他们还是想看到更多“体面”一些的角色。我国高学历观众群体占比并不少。2018年，积压许久的《无问西东》忽然变成票房黑马，拿下7.5亿；去年暑期档，《长安三万里》火出了圈，都是因为意外击中了中国广大知识分子群体柔软的内心。《无问西东》和《长安三万里》是近几年为数不多用正面形象呈现中国知识分子，并且取得商业成功的案例。过去大多时候，电影对这一群体采取的态度是要么回避，要么负面表现。比如《陆犯焉识》和《芳华》，讲的都是知识分子遭受时代迫害的故事，观众看了会感到唏嘘，但也只当是外人的事，对现实生活并无参考意义。而从历史回到现实，知识分子在当下的生活状态究竟如何？仔细一想，在电影中相当缺位。雷佳音，正填补了这个多年的空白。尽管外表一看就是“文化人”，雷佳音的特点在于，身上并没有王力宏、黄轩那种不染凡尘的高贵气，反倒有种为了五斗米不得不折腰的委屈感，无形中拉近了和观众之间的距离。《热辣滚烫》中，雷佳音饰演的昊坤明显和健身房销售文化不搭，有种不屑于坑蒙拐骗的清高，和周遭格格不入。可这种清高，面对现实的挑战仍不堪一击：老板让他去和女学员约会，还是去了；该给披衣服，还是披了；明明想赢。拿了三万块钱后，马上又改口愿意输了，为了掩饰心虚，还要对女主角大发雷霆。从人物刻画的角度，昊坤一角明显有许多前后矛盾的地方。说得刻薄一点，不像真人，更像一个女性导演视角中的男性负面刻板印象集合。不过雷佳音的表演成功盖过了这些矛盾——观众觉得，憋屈嘛，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！《第二十条》中形象稍微好些，演一个表面油滑、心怀理想的检察院借调人员，可公职人员的风光在他身上半点都找不见，满满溢出的，都是来自家庭和职场的双重憋屈。这份拧巴和憋屈，同当下情绪正好形成了大范围共鸣。现实中，许多高学历人群过得其实并不风光，经历了象牙塔内多年的普鲁士教育后，人格已经被打成了模板。走到多元化社会上，在婚恋、职场上感受到的失落远远多过幸福，这才发现自己要补的课，还很多。雪上加霜，宏观经济又进入了下行周期，许多人都在承受降薪甚至失业的痛苦。失意彷徨时，难免会羡慕那些游刃有余、在哪都吃得开的商人们，可多年养成的清高又让他们没办法低下身子。理想破碎后，时而自卑、时而自傲的拧巴，缠绕在了许许多多的人身上。回顾当年，宁浩其实意识到了雷佳音身上的这份反差感，但他的处理稍嫌简单，仅仅只是不断强调后者身上“痞”的部分。而张艺谋和贾玲都意识到了这份“痞”下隐藏的委屈，并将这份委屈成功发掘了出来。不能说宁浩技不如人，只是社会一直在往前发展，观众结构在变，时代情绪也在变。雷佳音本人形象的不断更新，本身也是多年来不断积累、酝酿、微调、迭代的结果。他的成功，其实是在告诉所有人：影视项目中，虽然大多数演员都只能被选择，自己能够决定的事很少。但每个人都可以把握住自己的优势，持续默默努力，总有一天会迎来时代的垂青。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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